鼻结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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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10/14 19:15:00

Stop15:湖南省博物馆

四月的江南阴晴不定,到长沙又是一个下雨天。长沙所在的湖南,地处中南腹地,北饮淼淼洞庭之水,三面雄山峻岭相拥,湘资沅澧四水润泽,自唐便有“芙蓉国”之誉。“湖南”始见于唐,因处洞庭湖之南而得名,又因湘江贯穿南北,简称“湘”。

潮湿的氤氲中,拖着行李混杂在上班的人群中,费了好一番寻找才进入预订的hotel。寄存好行李,胡乱解过半日未食的饥,步行一里至湖南省博物馆(湘博),去赴一个迟到许久的约。一年多前去北大瞻视岁小河公主,回来信誓旦旦要去长沙看望岁辛追夫人。不曾想,COVID-19汹汹来袭,这一耽搁便到现在。走进湘博,直往“马王堆汉墓陈列”而去。

马王堆奇迹

马王堆是位于长沙市东郊的一座土丘,因状似马鞍初名“马鞍堆”,后被讹传为“马王堆”,据说是五代时期楚王马殷的墓地,直至文革期间那次震惊世界的考古发掘。与其他考古发现类似,马王堆传奇也源于一次基建活动。随后开展的抢救性发掘证明,马王堆其实是一处由三座汉墓组成的家族墓地。墓中共出土多件保存完好、制作精良的漆木器、纺织物、竹简、帛书等器物,创造了中国乃至世界考古史上的多个第一。而最具轰动效应的,无疑是一具千年不腐女尸的横空出世。

现在我们知道她叫辛追(墓中出土一枚“妾辛追”铜印),是汉初长沙国丞相、軚侯利苍的夫人,死时大约50岁,富可敌国。她生前饱受冠心病、动脉血管粥样硬化、多发性胆囊结石、肝内胆管结石、血吸虫病等多种疾病的折磨,第四、五腰椎间盘突出或变形,右臂骨折,“最后的晚餐”后又饱食甜瓜,最终死于胆绞痛引发的冠心病。这是我们首次能够清楚地知道一个生活在多年前的古人的身体状况和确切死因。她的出现也开创了一个蕴含更多历史信息的新型古尸类别——湿尸。之后,楚人“遂”(西汉男尸)、战国老妪、凌惠平(西汉女尸)相继加入这一行列。

但我们仍然不能确切地知道辛追夫人的尸身为何能历经余年而不腐,不明白一个食邑不过户的侯爵夫人为何能坐拥如此巨大的财富,也不了解辛追夫人为何能在男尊女卑的封建时代享有比她的夫君和儿子更高规格的墓葬。

史籍中并没有关于辛追的只言片语,有关她的夫君利苍和儿子利豨的记载也只有《史记·惠景间功臣侯表》中短短的24个字:“长沙相,侯,七百户。二年四月庚子,侯利苍元年。三年,侯豨元年。”意思是说,西汉惠帝二年四月,封长沙国丞相利苍为軚侯,封邑户。高后三年,利豨继为軚侯。

综合各种文献,史学家们拼接出了利氏一族的来龙去脉。利苍原为楚国贵族,以封地“利”(湖南攸县)为姓。始皇28年,利苍举乡反秦,兵败后逃入湘赣交界的罗霄山。秦末天下大乱,利苍出山投奔吴芮,响应楚国复国,并有入关灭秦之功。项羽分封天下,封吴芮为衡山王,利苍为衡山王将。

楚汉争霸,汉王胜。念及其旧部英布和梅鋗的功绩,吴芮被汉高祖刘邦封为长沙王,都临湘(长沙)。高帝十一年(公元前年),英布被告发谋反,遂起兵叛乱。利苍可能参与了成王吴臣(吴芮嫡子)诱杀英布的行动,于次年出任长沙国相国,后因惠帝刘盈废除诸侯国相国,而改任长沙国丞相。惠帝二年四年(前年),利苍再以*功获封軚侯(湖北浠水),食邑户,高后二年(前年)去世,葬临湘。次年,嫡子利豨继位,为长沙国将。文帝十五年(前年),利豨去世,享年三十,死后葬利苍墓旁。

利苍死时,其妻辛追年纪尚轻。孀妻弱子,辛追不得不依附朝中权贵,以维系軚侯家的荣耀和钟鸣鼎食的生活。丈夫、儿子相继先她而去,辛追于是更加看重身后世界的营建。汉初,大乱初定,民生凋敝,从高祖到景帝都注重休养生息,提倡艰苦朴素。辛追也的确没有随葬金石玉器,但这决不代表她是个循规蹈矩的节俭女人。仅仅是那百余件漆器便价值连城。要知道在西汉,一件漆器的价格可相当于二十件青铜器。

辛追死于文景之际,与夫君利苍合葬于临湘,与儿子利豨共用一个封土堆。辛追将她身后的宫殿建于地表之下20米,用木炭、白膏泥和填土层层包裹。最核心的椁室以巨大的木板拼接成一个长6.72米、宽4.88米、高2.8米的井字形空间。

四面边箱塞满各式随葬品。北面为客厅、卧室,下铺竹席、周围丝幔,内置熏炉、漆案、餐具,五菜一汤一酒,各式珍馐美味不一而足;东、西、南面为库房,放置衣裳、物质,及装有各种水果、种子的竹笥、陶罐。棺室正中便是她死后栖身的四重套棺,依次饰纯素黑漆、黑漆彩绘、朱漆彩绘,最内层棺则以丝锦装饰。两千多年后的年,她的墓葬在一次基建施工中释放出奇异的蓝色可燃气体,马王堆惊现于世。

辛追夫人的尸身被丝织物严密包裹——四季衣裳、丝绸、麻织品,厚达20层。仅仅是为了揭取这20层衣物就花去了考古工作者整整一周的时间。揭取过程中,四周终究弥漫着一股来历不明的恶臭。时过境迁,曾参与丝织物提取的周世荣仍连用三个语气不断递进的“那臭得不得了”,来形容那股令他刻骨铭心的异味。织物终于到底,谜底也终于揭晓。那层层丝织物包裹下的辛追夫人,竟然完好地躺在那里,“全身润泽,皮肤覆盖完整”,“皮下脂肪丰富,软组织尚有弹性,部分关节稍可活动”。

防盗、不腐,辛追夫人创造了一个奇迹。她的墓穴成为研究秦汉丧葬习俗和制度的最佳样板;她的尸身成为探索古代人类体质的绝佳样本;她带入地下宫殿的百余件丝织品(包括衣袍、枕头、手套、鞋袜等)为我们上演了一场多年前的霓裳风暴;她的套棺上绘制的神禽异兽、翻卷云气,和T形帛画上神、人、兽构成的奇异图景,成为表现汉代宇宙观和生命观的里程碑式画作。

T形帛画汉时称“非衣”,出土时画面朝下覆盖在辛追夫人的内棺之上,品相完好,鲜明富丽。帛画长厘米,上部宽92厘米,下部宽47.7厘米,两条穿璧的游龙天上、人间、冥府这三部分联结成一个有机的整体。汉代人相信灵*不灭,人死后灵*可升入天国,因此T型帛画应该是一幅“铭旌”,出殡时张举在长竿上,下葬时覆盖在棺椁上,引导墓主灵*升天。帛画人间部分,手拄拐杖的老妪便是辛追夫人的形象。其实按现代标准,50岁的辛追并不算老。天上部分的托月女神(左上部)动感浪漫,像极了宫崎骏笔下的动漫人物。只可惜展出的是件复制品。

与T形帛画齐名的素纱襌衣衣长厘米,通袖长厘米,用料约2.6平方米,但总重只有49克,折叠后甚至可以放入火柴盒内,可见“薄如蝉翼”、“轻若烟雾”并非文人的诗意夸张。如果去掉领口和袖口的镶边,便只剩25克,是目前所见世界上最早、最薄、最轻的服饰,堪称西汉丝织工艺的巅峰之作。为了复制这一伟大的创造,专家们耗费了整整13年的心血。

辛追墓出土素纱襌衣共两件,除了这件直裾素纱褝衣,还有件48克的曲裾素纱襌衣。但在年,这件襌衣连同其它30件马王堆文件一同被盗,后虽追回,但已损毁严重,无法修复。直裾素纱襌衣遂成绝世孤品。遭遇灭顶之灾的,还有7件马王堆漆器。

漆木器是马王堆汉墓的一大特色,共出土余件。器形琳琅满目,观之眼花缭乱。多年前的工匠们将红与黑运用至极致,红与黑的云纹、螺旋纹翻卷、交织、蔓延,神秘、华贵而动感。有的漆器内书“軚侯家”,表明身份;有的内书“君幸食”或“君幸酒”,祝君吃好喝好。

拜大墓绝佳的密封条件所赐,这些漆器大都保存完好,犹如新制。辛追墓开启时,考古人员发现其中一件漆鼎内竟然盛着一锅多年前的“新鲜”藕片。只是在时间沙漏的作用下,这些藕片与在白膏泥中发现的“鲜嫩”树枝、树叶、竹筐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败朽。

在这数百件漆器中,盘、盒、鼎、壶、钫、案、几、弓、耳杯……一应俱全。辛追墓出土的这件彩绘双层九子漆奁以设计巧绝脱颖而出。在遣策中,它被称作“九子曾检”,为专门放置梳妆用具的器物,出土时以“信期绣”绢夹袱包裹。器表髹黑褐色漆,漆上贴金箔,金箔上再绘云气纹。器身分上下两层,上层放手套三双,丝绵絮巾、组带、绢地“长寿绣”镜衣各一件;下层槽内置形状不一的9个小奁;小奁内有假发、胭脂、丝绵粉扑、梳、篦、针衣等物品。

在古代,化妆并非女子专属,梳妆奁也并非女子专用。这件识文彩绘盝顶长方形漆奁便出土于利豨墓。其独到之处在于“识文彩绘”工艺的应用,先在器物表面堆出立体线条,再用颜料填涂,呈现出立体效果。这是迄今所见最早的识文彩绘制品之一。

利豨墓还出土了一把七弦琴,和一套现存最完整的秦汉时期的博具。博是古代流行的一种游戏。游戏双方轮流掷骰行棋,以获算筹多者为胜,今已失传。这套博具盒边长45厘米,通高17厘米,包括1个博局、20个直食棋、42根算筹(或称筭)、黑白棋子各6个、象牙削、刮刀以及骰子(或称茕)各1件。博局为一髹漆方形木板,板上行棋用的方框、十二个曲道和四个飞鸟图案为象牙条嵌成,不使用时,可嵌在博具盒内。

在马王堆出土的百余件丝织品中,辛追墓以华丽衣裳上演了一场古代时装秀;而利豨墓则以帛书、帛画(还有竹简)找回了多部失传千年的古典绝学,成为自“敦煌遗书”之后最大的古代典籍大发现,并催生了一门独立学科——马王堆学的诞生。

利豨应该是个爱读书的武将。除了各类兵器,考古工作者在他的墓葬中还清理出帛书28件,共计12万余字。除《周易》、《老子》、《战国纵横家书》等传世文献外,还有大量古佚书,涉及思想、*事、天文、医学、地理等方面。这些传世文献,因其版本古老、与今日通行版本有较大差异,对于还原古籍的本来面目、了解其历史演变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另外,利豨墓还出土了支医简,是现存最古老的养生方、房中术典籍。

除了帛书,利豨墓还出土有大量蕴含珍贵历史信息的帛画,为我们保留了现存最早的彗星图谱、最早的*事地图、最早的彩绘导引图……比如,《导引图》绘有44幅小图,每图均是一个运动姿势的人像,或坐,或站,或徒手导引,或持器械发功,侧旁配有题字,涵盖保健功和治疗功两方面,可能是太极拳的雏形。《“太一将行”图》表现的则是“太一”等神祇出行的景象,可能是墓主人出征前祭祷“太一”,以求战争胜利的兵祷。

在展厅显著位置展示的《车马仪仗图》长厘米,宽70厘米,由两幅长绢拼接成车马人物的横式构图。作者以中国早期绘画艺术所罕见的现实主义手法,来表现墓主人生前举行盛大检阅仪式的车马仪仗。画面左上方头戴刘氏冠、腰佩长剑的墓主人利豨,在一行侍从的簇拥下缓缓前行。其它部分描绘的则是整齐的车阵、击鼓奏乐的方阵,和威武的骑兵方阵。由此推测,利豨应为一名武将。至于他的长相,可从置于他棺椁之上的T形帛画上找到答案。

辛追、利豨母子的墓室结构完整,棺椁保存完好,随葬品丰富繁多、制作精良,揭示了西汉初年经济、文化、宗教等各个方面的辉煌成就,无疑是20世纪中国最重要的考古大发现之一。三座墓葬中,辛追墓规格最高、保存最好;利豨墓虽有渗水,但墓主骨架尚存,出土文物的价值不输辛追。唯独一家之主——軚侯利苍的墓葬最为简陋,且历史上多次被盗。

利苍墓的墓口因陋就简地呈罕见的椭圆形,以致于起初有专家认为这并非墓葬。墓主的尸身早已不存,有价值的文物所剩无几。但正是在利苍墓一片狼藉的泥水中摸索出的三枚印章(分别刻有“利苍”、“軚侯之印”、“长沙丞相”),最终印证了三位墓主的身份,补全了马王堆信息链中最重要的一环。三墓互为补充,终使马王堆成为一次空前绝后的考古奇迹。

置身“长沙马王堆汉墓陈列”,稀世珍宝成组来袭、目不暇给,现代化的灯光秀更是凸显了这些国之瑰宝的富丽华贵。湘博曾因升级改造而长期闭馆。五年磨一剑,其在文物展示与“舞美”效果上果然一鸣惊人。行至深处,辛追墓坑投影真实再现了辛追夫人深达20米的巨大墓坑(“墓底”便是辛追墓的外椁原件),并在覆斗形的墓壁上投射出辛追夫人四重棺椁上的漆彩纹饰,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引导观者进入汉代的神秘宇宙。

马王堆还出土有数量众多的随葬偶人,是为墓主带往地下世界的仆从、乐师。这些偶人系先用木块雕刻出人形和衣着轮廓,再敷白粉为地,墨绘眉目,朱绘双唇,以红、黑二色彩绘出衣着纹饰,有的身上还留有丝织物的痕迹。升级后的湘博充分利用光影,如舞台追光般将光束渐次投射到木俑之上,凸显出偶人惨白的粉面上意味深长的浅笑,营造出一种极阴森的戏剧(*片)张力(效果)。

辛追夫人怀着对来世的期许、对灵*升天的期望,将她的墓穴打造成一座锦衣玉食、奴仆成群的奢华地下宫殿。但她的在天之灵似乎并没能护佑住她的后人。她的儿子——第二代軚侯利豨英年早逝。第四代軚侯利秩在长安为官时,因擅自调兵获死罪。虽幸遇赦免,回到长沙故里,但已被废为平民。在辛追死后的几十年间,利氏一族便消失于历史的荒烟蔓草中。

未子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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