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结石

首页 » 常识 » 问答 » 对话闫楠戏剧的颜色是黑白灰下的五彩斑斓
TUhjnbcbe - 2021/6/24 1:23:00

本文摘选发表于年4月28日《文艺报》

对话人:

闫楠(演员、导演)

程辉(文艺评论家)

■闫楠,多年专注于舞台剧创作的性格演员、导演。早年学习绘画,后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至今主演话剧四十余部。国家艺术基金唯一话剧类“优秀舞台表演人才”得主,获《新京报》评选“年度戏剧人”。

主演戏剧《如梦之梦》《犹太城》《北京人》《暗恋桃花源》《海鸥》《新原野》《雷雨?后》《那一夜,在旅途中说相声》《建筑大师》《伊凡诺夫》《刺客》《说客》《门客》《雷雨》《悲悼·三部曲》《绝不付帐》《阅读雷雨》《哈姆雷特》《俄狄浦斯王》《茶馆(版)》《雷雨2.0》《椅子2.0》、电影《新星》等。

长期与海内外著名导演合作多部经典戏剧,如克里斯蒂安?陆帕(波兰)、约书亚?索伯尔(以色列)、埃里克?拉卡斯卡德(法国)、拉姆尼(立陶宛)、林兆华、赖声川、易立明等,作品在海内外多个国家和地区巡演。

年编剧导演作品《流浪之歌》,年出版诗歌绘画集《世界尽头马戏团》。

闫楠画作:只是想让两个单独的莫迪里阿尼坐在一起

程辉

闫楠你好,年初就想约这场访谈,看你的演出日程很紧,就拖到了今天。我知道你画得一手好插画,很好奇地想:如果你给自己画一幅自画像,会是怎样的?

闫楠

我没画过自画像,只画过我演的角色,那个是我也不是我。第一次画角色就是画《如梦之梦》里的五号病人,大概是在九年之前。怎么画自己还真没想过,如果一定要让我想象一下,可能不是个人?一定不是一个人!就是第一感觉啊,应该不是一个人型的东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个比喻吧,或者说是另外一种表达,觉得自画像不一定就是自己外在的、某个时候的那个样子,或者说是自己、别人期待的某种形象。我不能成为的,或者批判的也都有可能。

闫楠画作:王子

程辉

很有意思,这答案听来有点怪诞,是不是潜意识里对未来没有明确的设定?世界万物都有可能是你能成为的,或是想做的不一样的生灵,有特别多不确定。当然,也可以是未来莫测,多说无益。但你作为演员创造了那么多角色,他们应该最能代表你的艺术价值和目标。早年间扮演的角色,自己认为比较重要的是哪个?

闫楠画作:个别愁容骑士

闫楠

其实演过的每个角色都是一个脚印,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对我都一样重要。您问早期的,我想到年跟易立明老师合作的《哈姆雷特》,我当时挺喜欢国王克劳狄斯,就是哈姆雷特的叔叔?那个角色。重要不只是指戏份多少,包括对戏剧和表演的认知等各方面。当时排戏,我们差不多用了二十多天的时间每天说:“生存还是毁灭……”这段词。不光是演这个角色的,易老师带着我们所有人,每天用不同的方式说这段词,像交作业一样做两小时这种训练,包括演之前。让我想起上中戏时徐萍老师的台词课,有次用了两个星期时间,带着我们每天用不同的方式去演《雷雨》里周萍和繁漪那段儿,逼着你把想象力和看人物的能力扩展到非常大的边界,胡演都行,但你要以不同的方式理解,基于理解的基础上去演。

程辉

十二年过去了,回过头来再看当年,对比现在,应该会有很多感慨。

闫楠

我的戏剧路程是这样,一开始跟着易老师的故事新编艺术剧院待了三年,又跟着林兆华导演待了三年。然后跟《如梦之梦》结识了,和央华一起直到现在。一开始还是稚嫩嘛,各方面的理解都没到那份儿上,但还好有一股热情,不计后果的热情,啥也不行就是排练。头三年没怎么演出过,甚至排《悲悼·三部曲》排了八个月,最后就只演了一场,还觉得挺享受,年轻没想过要挣很多钱或者怎样。当时我们有八个人,每天拼一辆车去桥梓艺术公社曾力老师和易立明老师工作室,晚上再拼那趟车回来。这都是十年以前了,虽然那时候的认识比较浅,但对于经典和传统不再按照特别传统的方式去演,作不一样的表达,演某一场的时候会觉得通透,还挺有收益、挺珍贵的。

程辉

其实你蛮幸运,从易立明导演工作室、林兆华工作室,再到央华戏剧,起点真的很高。是什么吸引了他们,从你一开始就找到你?

闫楠

我觉得是互相吸引吧!首先我想做戏剧,没想过别的。他们需要踏踏实实的年轻人,没有太多杂念的年轻人,因为一排戏要排那么多个月,最后还有可能没太多上台的机会,能不能踏踏实实干?我上大学的时候,老师第一次就问:“你每个人的理想是什么?”我就说的是“我想演话剧”。我坚持了,现在其实就是实现了理想。

《如梦之梦》剧照

程辉

中戏的学生回答“演话剧”,那不应该是很中规中矩的答案吗?

闫楠

我们班到现在做演员的不超过十个人,演话剧的不超过三个人。当时的理想,后来能实现多少,有没有做到现在,需要时间说话。

程辉

接戏的时候,你首先考虑的是什么?一个角色主要是什么吸引你?

闫楠

首先考虑的肯定是角色。会期待一个复杂点儿的角色吧!如果做一件简单的事儿,可能最后成就感也不是很好。这个角色,哪怕过程困难一点,但是你完成了,就会比较涨功吧!现阶段,我希望这种难度、跨度能大一点。职业演员得多塑造一些各种类型的角色,跟以往不太一样的角色,把空间扩展大一点儿。

程辉

目前为止,哪个角色是你认为最成功最满意的?

闫楠

这个很抱歉,没有!到现在没有特别满意的,这是真话。有时候被问到说给自己打多少分什么的,我可能说比较多的是58分。我可能隐隐约约地知道什么是好,但并不那么明确。如果明确知道什么是好,可能给自己打分数还能高一点。

《海鸥》剧照

程辉

为什么是隐隐约约呢?你在塑造角色的时候,没有具体说一定要把这个角色塑造成自己的理解和感觉?

闫楠

他不是某一个角色,是对一个角色最好的一种表演的呈现。隐隐约约,是因为不确定什么是表演好坏的标准。我们看那些经典的表演会被打动,但是也不是特别清楚到底什么才是最好的表演。我可以说周星驰最好的表演,我也可以说是马龙·白兰度是最好的表演,但是他们是不一样的标准,所以才用“隐隐约约”这个词。有时候,我还特别想私下问您什么是好的。我崇拜天才,又嫉妒他们,一直这样,因为我不是,那些表演是天才的表演,不是靠技巧、经验,他们天生就是表演的精灵。我觉得那是好的,但是太难了,我觉得我肯定不是。

程辉

做艺术一定要有天分,但光有天分后天不努力同样不行。你太谦虚,不必质疑自己的天分。我能更多理解你说不想把自画像画成一个“人”了。你内心有渴望,崇尚所有的天才,心里有偶像,但这目标对你来说不是清晰的单体,有太多前辈都值得学习,又不想把自己框定在某一类上,崇拜的目标也都不是按“类”来分的。

闫楠

对,太多不确定了。不想框定某一类,不是要成为他,因为我也成为不了他。就说丹尼尔·戴-刘易斯,那是无数人喜欢的。你看他演得特别好,有时候会觉得特别具体,特别精准,充满魅力,就觉得他的头顶上似乎有一个空间,这空间是溢出身体之外的、环绕角色之上的,会让你浑身起鸡皮疙瘩,你会赞叹“太棒了”,每个角色都那么好,又是那么的具体。比如北欧有些电影,会看到具体之外的那种,或许是灵*上、哲学上的范畴,有种空灵的东西。那一刻,我就觉得是好的表演出现了。

电影《新星》剧照

程辉

用自己的语言,外化表演得很具体、很形象,但还有特别内在的一种感觉在吸引着你。这种感觉难以言喻,或说是一种神韵,在身体之外,空灵的形而上的,超越了文字,超越了一切物化的表达。

闫楠

对,是不是就像诗歌和小说的区别?诗歌只有几个字,但是你感觉到了这个文字之外的境界。小说写得特别精彩,有起承转合,但怎么说呢?感觉会不一样。也会不会像我们下棋,演员是其中一个棋子,他是“车”,这个“车”是那么优秀,那么有能力,吃很多对方的棋子,特别厉害,可为什么这盘棋输了?虽然人家会说“这个棋子太厉害了”,但这颗“厉害的”棋子未必是个好演员。好的表演是不是这样的——演员虽然是其中一个棋子,但是他还能在上面看着整个这盘棋,他能让整个这盘棋赢,是不是应该有点这种感觉?

程辉

在我视野范围内,最欣赏你在央华版《北京人》中饰演的文清,你对这个人物是怎么理解的,在他身上倾注了些什么?

闫楠

如果让您印象深刻,可能是文清某些心里的东西跟我有契合。当时的人物小传,我是这样写的:“文清沉默一生,静谧如湖,他只勇敢过一次,用结束自己来对抗这个世界,这呆子痴得很,以为去了天上就轻了。你的世界是整个山的背面,我带你去晒晒太阳好不好?”。就像文学作品里经常讨论的“诗人之死”,比如契诃夫《海鸥》里的康斯坦丁,最后杀死海鸥再把自己杀死。你说这自杀是一种懦弱还是勇敢?这是值得探讨的一个问题。我不觉得《北京人》那个时代,文清是牺牲品,或者外在看是牺牲品,可什么又是“牺牲”呢?

程辉

你觉得文清和你,最能心灵相通的是什么?

闫楠

在那个大家族里,心里有自己的一个世界,我也是这样。有时候在人特别多的环境,我能呆在里面,但我可以保持安静,可以保持沉默。有时候喝多了也很冷静。

程辉

这种冷静是一种孤独吗?是不想融入,想旁观?还是性格使然?我觉得,作为演员需要多点哪怕稍微张扬的一面,你比较内敛。

闫楠

就是性格吧!不知道为什么,越喧闹的环境,我有时候越安静。放在舞台上就好,生活中爱演戏的人舞台上一定演不好,是吧?您看过那么多戏,更能看明白好多演员在耍宝啊什么的,真的假的是能分辨的。舞台上释放就是因为生活中攒着。我原来为啥学画画?因为小时候比较安静,放暑假也不撒丫子去玩,就天天在家画。后来发现,其实自己一直埋着性格里的另一面,除了画画之外的那个要释放的一面,然后就释放到舞台上了。生活中羞于表达,放到舞台上反而更放得开,这可能就是做为演员享受的一方面。

闫楠画作:沉默的海浪

程辉

绘画是自己喜欢,还是家里特意培养的?

闫楠

自己先喜欢,小时候就一直画,上中学后就跟着专业老师学。一开始想考美术学院的,后来阴差阳错地学了表演。

程辉

绘画和表演像是你的两面。绘画像生活中的你,舞台更像理想中或另一面的你,生活中不易被别人感觉到的你。

闫楠

他们是我的两个房间,两个房间之间有扇门可以通向另外一个房间。

闫楠画作:鼻青脸肿的哈姆雷特

程辉

两个房间有不同的风景,你所感觉到的不同,它们又是怎么相通的?

闫楠

画画的时候可能是最简单的那个。我挺喜欢沉默这个词儿的,一点儿都不觉得它颓废或者无力,觉得它是那么的有力量,特别的力量。我画那些画都是黑白的,有时候只加一个彩色,就一点点红或一点点蓝,就一点儿。

闫楠画作:一小块蓝

我和黑白在一起,会特别的沉默,这种黑白是五彩斑斓的黑白,里面有无穷的想象力。看黑白照片和彩色照片,想象力会完全不一样,你注意的点、思考出来的会完全不一样。舞台,在我看来也是黑白的。戏剧,就是黑白和灰色。因为看完戏,特别需要你给出你的思考,它里面蕴含的,就是黑白灰里的五彩斑斓。戏剧是一起经历思想的过程,一起提出问题、思考问题。戏剧表达方式更加立体,有文学、音乐、美术、哲学……各种混杂和凝练的艺术,画画可能更简单。一个让我安静,一个让我释放。

闫楠画作:废墟上的夏加尔

程辉

舞台上“五彩斑斓”的黑白灰,有没有具体的例子解释,或者说你的哪些表演能让大家具象地体会到这种感受?

闫楠

《犹太城》您看过,早期我演得特别差,后来才好一点儿。为什么会好呢?是可然改变了我,有一天我们彻夜长谈了一次,我那天崩溃了,因为他说得对,我之前的认识竟是错的。

打个比喻,好像可然给了我一个马赛克似的那种玩的拼图,他说你去拼一个出来,然后拼出来了,觉得真好看,但拼出来的那个人还是你自己呀。我才意识到:对呀,角色呢?犹太警察总长金斯这个角色特别难,我对表演这个角色特别有期待,但确实就演不对。那天晚上可然把我的观念转了一个方向,原来我可能想他是传统意义上的担负着拯救犹太人重任的一个英雄,其实他是有缺陷的。他处于一个极特别的灰色地带,不是所谓的好人或坏人,是一个做好事的坏人,或是做了坏事的好人。第二天的表演,我觉得是一个更好的状态。我豁出去了,真的不管不顾了,把原来的全撕碎、打破,虽然我还是说原来的台词,但表达不一样,我开始把他塑造成“那一个”人了。感受到这种不一样的时候,就还挺享受的。

《犹太城》剧照

程辉

表演图解的外表会像覆盖的重彩,扔掉它,看似简单了,其实不迷恋自己表面的绚烂,角色的内涵却丰富了。

闫楠

我们总说在台上要忘我,要和角色融合在一起,天天都说表演是这样的,相信啊什么的,但其实没有一个人能做到%这样,能做到90%就不错了,你永远有另外一个百分之多少在审视着自己。上了台,就是不去想结果,你不知道后面发生什么,你的每一句话都是当时,这个戏我可能演过20场,知道下面要说什么,但是有一刻没有想起来,你哪怕停顿了,都是鲜活的。别太坚持或者说是别太在意自己,太在意自己就没有办法有更多的给角色了。

电影《新星》剧照

程辉

与这么多国内外优秀的出品人、导演合作,相信他们会对你有着不同的影响和启发。

闫楠

是的。初期是易立明老师让我养成了阅读的习惯,他排戏遇到问题,不是直接告诉怎么演,会让我们读一段诗,常会说“咱们听一段音乐吧”。他给我们推荐北岛《时间的玫瑰》,北岛翻译帕斯捷尔纳克、策兰等九个著名诗人的作品,分析不同中文译本,这本书到现在我还经常看。古典音乐入门,阅读,对修养的追求,都从那会儿开始建立。大导(林兆华)告诉我要自由,我们经常自己觉得已经准备得特别好,然后大导说把这些都打碎!你就胡说八道,你要自由,你不要去想这个角色应该是个什么样子,医生是这样的,律师是那样的,警察又是那样的,就是要自由。

到了央华戏剧,更像鱼进了大海,见到了各种各样景观,各种题材、各种导演的合作,比如去年《雷雨》《雷雨·后》的导演埃里克,《新原野》导演拉姆尼,还有赖声川老师的一系列作品,这九年都在央华,收获就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易老师给了我营养的补充,大导开启了我自由的表演空间,到了央华是一个释放、实践和大展拳脚的地方。

程辉

与国外导演合作,比较深刻的记忆和触动有哪些?

闫楠

很多啊,比如央华版《雷雨》《雷雨·后》导演埃里克·拉卡斯卡德,他有独特的舞台调度方式,特别喜欢让我们走大对角,长长的调度。舞台设计也是舞台扩展到最大,有白色的框,人就那么小。我想,他是不是想表达在这庞大的世界中,这个小小的人儿,小小的生灵,怎么那么渺小?我们在互相纠结和挣扎。这是他对人性的深刻挖掘。他会把写得很具体的一场戏,描述成另外一个比喻让你理解。比如鲁贵说“你们哪一个对得起我”那场戏,他比喻为权利和象征——鲁贵坐在最中央,在周家不能这样,在自己的家就是这样。

《暗恋桃花源》剧照

《新原野》导演拉姆尼·库兹马奈特,她怎么能把那么传统的题材,排得就很灵动?一个传统的婆婆、媳妇、儿子的三重关系一会儿像童话一样天真,一会儿又特别凛冽,那种释放……。还有排《狂人日记》和克里斯蒂安·陆帕在一起,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体系。比如我们俩现在演一场戏,在交谈,我没话说了,就这样沉默着,沉默了一个小时,他说如果这是真实的,你就这样演。有一场戏是狂人三十年没见到月亮,忽然有天晚上又看到,对着月亮说“这就是你,我不见你已三十多年,月亮,你在,你在,你存在,我也在,我不见你已三十多年。”陆帕问这场戏你们觉得应该发生在哪儿?我说在屋顶,他特别高兴说这是他没想到的,就把景改了,然后告诉我:“你能不能在爬到屋顶看到月光之前,先是你自己而不是狂人,然后看到月亮之后再成为狂人?”他经常要求演员在角色和自己之间间离,这个间离观众根本看不出来,到底哪是谁?他说演员在演的过程中,心里要揣着一个秘密,留着让观众想去探寻、去补充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戏里有一个秘密,狂人在20年前犯了个错,特别丢脸,耿耿于怀,觉得别人看他的目光特恐怖,是因为别人知道这秘密。问导演这秘密是什么呀?他说“你不要告诉我,你自己去想。我有我的,不会告诉你,因为真正的秘密如果说出来,表演时候它就不是秘密了。”“导演,如果我不知道是什么秘密,那表演得不具体呀,怎么去表演准确?”“不,不!你自己去想,就是每个人有自己的。”这事儿让我思考了很久。

《如梦之梦》剧照

程辉

关于与国外导演合作排戏,有些不同的声音,认为我们的表演体系和体系中的演员,和国外导演的要求、文化、语言之间有差异,这种差异你认为存在吗?强烈吗?你会用什么办法去实现最大化的沟通?

闫楠

差异存在,但不至于强烈。有时翻译到表演的要求,那些完全感性的、抽象的词儿,听不明白就着急。我是很饥渴的想听到他们说什么,像海绵一样,想迫切地吸收很多。如果沟通不好,有不一样的地方,我会首先想有没有清空自己?你顽固地保持以往对表演、对戏剧的观念和思考问题的方式,不愿意抛弃,或者原来的表演方式对你有安全感,能给自己带来某种“自信”,那就很难接受新的观念和进步。但你面对不同的一个世界了,用另外一种舞台语言在说话,另外一种沟通方式,就得先把自己抛弃,先放下自己,装一些新的东西,你才会最终不抛弃自己。听不明白就多问几遍,可能是无效的,可能是愚蠢的,但是也要问,让导演把这愚蠢的思想给杀掉、清掉,然后走一条正确的路。

《新原野》剧照

《新原野》里,儿子多年后回家要跟妈妈说和媳妇离婚,拉姆尼说你先用20秒时间不说词儿,干什么都行。当时不明白,就特别拗。后来才明白:一是要行动,台词以外的行动;二是想跟妈妈说离婚的事,但要先说点别的,母子长时间没见,怎能直接就说难以启齿的事?导演就要这个过程,要让观众等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想说什么?母子之间的关系用这无声的交流,传递“我该怎么进行下去啊!”还有就是通常导演说“今天这个表演真好”,我们会习惯性地把好的记下来,第二天还这样演,陆帕就会特别生气,说“你为什么这样,你已经杀死了你的角色,你每天要不一样啊,我看到你在重复,我看到了你的脑子里另一个自己告诉你该做这样好的事情。”这就逼着我不断地拓展空间。

程辉

你和剧作家直接对话多不多?

闫楠

不多。但和万方老师因为合作多,会经常聊。跟剧作家直接对话,会直接知道编剧笔下人物他在想什么、他的历史、到底想说什么,挺有用的。我在《冬之旅》中给赖声川老师当副导演,是跟万方老师的第一次合作,然后演了《新原野》和她担任文学指导的《北京人》,再到《雷雨》《雷雨·后》。万方老师是我的良师益友,尤其排《北京人》的时候对我帮助挺大。一开始我演的文清往颓废、黑暗那边越走越深,我的个性很容易走这条路。然后万方老师经常来看,把我拉回来说“不是这样,不是这样,不是!回来,回来,你看到圆圆是开心的,对待孩子你说那个风筝是开心的,你心里有对美好的向往,回来,回来”。包括可然也是,会把我往一个我没有想到的方向去引导。《新原野》我们也一起聊出了一些这个剧本里之前没有想到的东西,那种完全诙谐的、荒诞的方式,这种点滴还挺多的。

程辉

如果你跟导演、剧作家包括制片人对角色的认知出现差异的时候,你一般会怎么处理?

闫楠

我得有足够的积淀之后,才有权利说我想要什么。我现在很多的理解不如导演和剧作家,能力还不够,我喜欢有人给我建议,不会特别坚持自己。当然,也一定有我自己的,就是跟他们商量,咱别非黑既白,谁一定是错的,谁一定是对的,为什么不能是一个融合的呢?我上中戏的时候,年轻狂妄自大,经常不听老师给我的排练指导,跟老师争论,现在看是挺浑的。作为演员,要是太坚持自己,那你跟他合作的意义是什么?即使他的风格是有争议的,即使有的作品不是很好,那就像一个练武的要学不同的武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绝活,你跟他们学习刀枪剑戟,如果不虚心接受,干嘛去跟他是吧?

程辉

除了戏剧以外,你爱好比较多。我们谈到了绘画、诗歌,谈到你写剧本、喜欢独处地阅读、听古典音乐,这些对你的成长大有益处。

闫楠画作:我们在火锅里拥抱

闫楠

我是自主的喜欢,影响是潜移默化的。记得有老师说过,如果你是一个爱听音乐的人,说台词的节奏会有点不一样。诗歌也会让你说台词的意义变得不一样,因为诗歌它简单几个字表达的是更多的内容。当表演遇到瓶颈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演、怎么去进步,或者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时候,就去看动物。动物的眼睛没有表演,没有隐藏,也没有言语,但它是最本真的状态,有时候就能找到自己。我们越活越复杂,越来越浑浊,动物还是最原始、最简单的状态。我特喜欢“简单”这个词儿。

程辉

你有没有自己特别想演,现在还没有演过这种类型?

闫楠

太多想演的了,没有创作出来的也太多了。我想演《理查三世》,那种把恶发挥到了相当程度的灵*,但你又觉得这就是人,你能理解他,是我们人类自己的悲哀,一些能把人性呈现得淋漓尽致的角色。莎士比亚、契诃夫、贝克特……还有卡夫卡,好多还都没演过,我都想演啊!等年龄大了我还想演《万尼亚舅舅》。我就挺贪婪的,对角色挺贪婪的,特在乎这些。

(本文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往期精选

谈施夏明表演艺术:戏曲的生命传承在于做好当代塑造

对话程辉:“戏曲+实景”会不会关闭观众的想象?

龚琳娜访谈:走生命的路

黎星访谈:“我的兴奋点是喜欢做别人没做过的

石倚洁访谈:在正确的审美道路上循序渐进做好自己

相约北京国际艺术节论坛对话:如何办好国际艺术节

相约北京国际艺术节论坛演讲:艺术节与城市生活

里马斯版《浮士德》:这个魔*撬动了上帝的管风琴

中国戏剧色彩斑斓的二十载之中外戏剧交流回望

《犹太城》:最后的玫瑰献给不屈的灵*

唤醒自由和新生的《北京人》

怅痛的背后是遥远而深沉的爱

评法国戏剧《西贡》

更多可点击阅读原文

点“在看”分享给更多朋友??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1
查看完整版本: 对话闫楠戏剧的颜色是黑白灰下的五彩斑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