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楔子
顾西风一连半月未上早朝,她平日所站的位置就在金銮殿右前侧的圆柱后方,身子稍一偏就能被挡得严严实实,故而直到督察院呈上折子,称她“食君禄,不为臣事”,枢堂才忆起,自己已经许久不曾见过顾西风了。
久到他甚至想不起上一次看见她是什么样的光景。
唯有他迎娶皇后时,她说的那几句贺词还搁置在他脑海里,不必费力就能浮现眼前,且一字一字愈发清晰。
那会儿顾西风身体不大好,告了数日的假,枢堂本以为封后大典她亦不会来。当瞥见灯火辉映下掩在人群中的纤弱身影时,他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怔怔地看着她拱手行礼。
晚风扬起她宽大的衣袖,在风中猎猎作响,一片粉白杏花吹落在她额角,盖住从眉尾逶迤入鬓的伤疤。
她却并未在意,只垂首恭敬道:“恭祝吾皇与皇后永结同心共白首,天佑大祁,国泰民安,海晏河清。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啊……
所以,是从何时开始,她不再弯着眉眼叫他枢堂,也不再语带调侃地叫他主上,只剩这一声至疏至远的吾皇?
1
顾西风在死之前,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场这么盛大的葬礼。
隆冬季节,漫天雪花纷飞,整个帝京在寒风中扬起素幡。枢堂亲自率百官在城郊她的墓前祭拜。她就静静站在一侧,仿佛此刻躺在棺木中的那人并不是她。
她转头看向枢堂,他的眉睫浸在风雪中,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伸手擦去他鬓角的霜雪,可就连这么简单的事情,她都不能为他做了。
最后弥留人世的那段时间,她偶尔咳血咳得撕心裂肺的时候,也会想到她死后,枢堂会是什么反应,是如释重负,还是念及旧情唏嘘并洒一杯清酒?
她以为他们早已形同陌路,如果早知道她死后,他会难过,她拼尽全力也要活下去。
可她终究,只能陪他走到这里了。
傍晚时分,天色完全沉下来,顾西风跟着枢堂从城郊回宫时,冬雪加急,皇后正提着食盒在御书房外等候。
她下意识想要躲避,却无法离开枢堂五步以外。自她再度醒来之后,就一直陷入这种窘境,大抵是她生前执念太深,所以即便是死了,神识也要和他寸步不离。
幸而这些夜晚枢堂都独自睡在御书房,她才没有遇上更尴尬的局面。
枢堂和皇后在一旁交谈,她非礼勿视,非礼勿闻,背过身在廊上数宫灯,灯火在风中摇曳明灭,晃得她眼晕,数到第四十二盏时,皇后的凤驾终于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顾西风闪身进屋后,目光直直落在了食盒上。她一向无欲无求,唯独有些口腹之欲,却一向不为外人知晓。
待宫人打开,将芙蓉酥、云片糕、鹅儿卷一碟碟呈到桌上,她没忍住多瞧了两眼。
然而她在这边心向往之,枢堂却命人搬来了火盆,暴殄天物地将那些糕点一股脑地倒了进去,火光跳跃中,毫无征兆地轻喃了一声:“小风。”
顾西风一惊,见他并未望向自己所在之处,才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
糕点很快被烧完,枢堂继而又打开了一个箱子,她凑近发现里面是一沓书信。
信笺泛着陈旧的色泽,那上面几乎是棒子戳成一般的不堪入目的字,说来惭愧,正是出自她之手。
她就这么看着书信被如法炮制丢进火堆,火舌翻滚间,一同焚烧成灰烬的,还有枢堂维持了整整七日的寡淡神情。
“燕山这边战事已平,我与阿书阿墨不日便归,勿念。另,山脚镇上的桂花糕滋味甚好,我已差汇报军情之人先行回营给你捎了一份……
“春寒料峭,你伤势还未痊愈,记得添衣……
“清明这日大雨,我担心漠河涨潮,便换了驻营之地……”
好像烧了许久,又似乎只过了一瞬,箱子便见了底,枢堂握着最后一封信的手有些抖。
不同于之前的长篇累牍,这封信很短,只有一行字。
上面写着:“听闻你要娶陈国公主,恭喜。”
2
十五岁那年在沧澜山遇见枢堂之前,顾西风一直对自己的性别有所怀疑。同门师兄妹一共七人,师父苍崖子对她最为严苛。
师兄们读兵法时,她在扎马步,师兄们学奇门遁甲时,她在练枪法,师兄们休憩时,她在补兵法和奇门遁甲。
顾西风简直要泪流成河,她好歹也是个姑娘家,为什么要这么伤害她?
从旁路过的三师兄摸摸她的脑袋,语重心长道:“小七乖,你智力不够,自然要体力来补。再说了,谁能把你当成个姑娘?”
顾小七气得想要揍人。
然而不过翌日,就有人替她让三师兄因这最后一句话打了自己的脸。
她清晨完成日常训练,负重下山采药时,遇见了个一袭白衣的青年。
好像穿白衣的青年,都理所应当地端得一副风姿毓秀的好相貌。
一阵风拂过,桃花梨花簌簌而落,如此良辰美景,一向对各类花都敬而远之的顾西风,在风中宛如遗世独立地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脑海里只余“尴尬”二字,顾西风清晰地感受到面前的人身子僵了片刻,接着他又镇定递过来一张手帕。她如蒙大赦地接过,捂住口鼻,瓮声瓮气地道谢:“公子今日行善,日后必有福报。”
白衣青年随即笑出声来。他眉眼弯起来的样子没来由地让顾西风想到了冬日沧澜山顶的月亮,美好清冷而遥不可及。
所以日后她捧出一颗真心,想要掬他这一弯冷月,可每当手要触到时,月亮就散了。
彼时白衣青年缓缓收了笑,声音清淡温和,对她道:“在下枢堂,偶经沧澜山,困于山中已久,可否向姑娘讨口水喝?”
初次被人叫作姑娘,顾西风心跳如擂鼓,但只应下,面上却不动声色。
后来才发觉,什么偶经沧澜山,什么讨口水喝,也只能骗骗她这种沉溺于美色的笨蛋。
枢堂是专程来找她师父出山的。
东朝末年,各地诸侯割据,枢堂为祁国世子,率兵征战六国,此番途经沧澜山,便是专程来请隐居此地的高人相助。
顾西风在师父屋外的庭院里坐到月上中天,几只野鸟扑棱着翅膀从庭前桂树旁掠过,晚风穿过狭长山谷迎面而来,她手中捧着的茶水一遍遍凉下去,她又一趟趟去泡了新茶。
枢堂出来时,她险些撑着额头睡着,幸而茶还是热的,等递过去,才撞见对方不失惊愕的神情。
她终于觉察出自己的行为可能有点傻,故作镇定地摸了摸鼻子,自我开解道:“咳,沧澜山人,言出必行。”
她其实还想说两句话来安慰一下被自家师父拒绝的他来着,然而看到他眉眼间的淡淡笑意,又把话尽数咽了下去。
他这样云淡风轻,倒显得她有些看不开了。
枢堂被苍崖子婉拒后,借着求指点的名义在沧澜山住了三个月。
期间六个师兄沆瀣一气想要排挤这个外来户,本要拎着顾西风一起,而后者却早早就投靠了“敌国”,一并投靠去的还有她的一日三餐。
于是常常两人分吃一个馒头,她啃着大的那份,听枢堂给她讲解策论。只是美色当前,她难免会出神,视线锁在他的侧脸,直到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风?”
她猛地回过神来,红晕一路蔓延爬至耳廓。
枢堂请辞那日立夏刚过,细雨朦胧洒下。那日刚巧也是他的生辰,他作玩笑状向顾西风索礼物,她讷讷说抱歉。
他眉间便挑了三分笑意,良久后静静凝视她,道:“那小风同我走可好?”
她那时没有拒绝,今生便再也没有拒绝的可能。
3
初至枢堂的军营中,顾西风没有少吃苦头。东朝女子身份虽不低,但为将相者却如凤毛麟角。首先受到的刁难来自阿书阿墨这一对孪生兄弟。
他们原本是枢堂的贴身护卫,自她来后,便被枢堂调至她麾下做副官,自然不甘愿。
阿书性子跳脱,爱憎皆摆在脸上,与她多有口舌之争;阿墨则沉稳许多,万事一句温温的“一切听凭将军作主”,将她的话都堵在嗓子眼里。
事情的改变发生在燕山那一役。顾西风将阿书阿墨与军队主力留至燕山脚下准备埋伏,独自率一小队精兵请敌入瓮。
这一招行得十分冒险,好在确有奇效,当顾西风挥着火红旗帜被敌军围追至山脚的时候,阿书阿墨对视了一眼,那一眼里有震惊,有醒悟,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
总之身负重伤的顾西风,从浑身如散架般的疼痛中清醒过来时,战局已以全胜告终。阿书别别扭扭地过来跟她汇报了战况,阿墨正端着伤药立在一侧。她撑起身子给枢堂写了封信。
早前她和枢堂约定,她行军在外,定期要给他写一封信报平安。只是写信的时候,她难免有种被枢堂诓了的感觉。
他说的明明是“小风同我走可好”,可从沧澜山出来这大半年的时光中,他们相处的时间甚至还不如在沧澜山的那三个月来得多。
唯一的记忆还停留在她初次入战场那回,枢堂伴她左右。那时她仗着武艺未把敌军放在眼里,一心只顾保护枢堂安危。
于是在枢堂身后有人拔剑刺向他后心时,顾西风近乎本能地就替他拦了那一剑,可身侧随之便有利刃横空接踵而来,劈在她的额角,顷刻间血流如注。
她在一片猩红血色中,看见了枢堂惊慌的目光。
这场战役最后赢得侥幸,中间敌方请求息战,枢堂却未应允,直到灭掉敌军最后一骑。返身回营时,顾西风听见他对自己说:“小风,对不起。”
后来她在这半年里逐渐习惯了刀剑杀伐,那道伤痕却怎么也没有消掉,她偶尔抚上额角,也会呆怔片刻,却不知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顾西风在淡淡的惆怅中,率军回到桐城与枢堂会合。
那天下了很大的一场雪,积雪已经没过膝盖,她披一身枣红色的盔甲,从马上跃下,枢堂就站在营帐前等她归来。
想象中的画面应该美得催人泪下,不成想盔甲太过厚重,压得她整个人倒下来,一张脸埋在雪堆里,开始是羞窘地不愿抬起头来,后来是真的抬不起头来了。
枢堂等了许久没等到人,心一紧,阔步上前将她从雪里捞出,抱进怀里。天冷得刺骨,她的脸却烧得烫人。
在燕山之战中受的伤原来并未根治,她一路硬扛着病躯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心神终于得以放松,风寒便汹涌而至。
夜里高烧不退,她死死握着身前人的衣角不放开,模模糊糊地呢喃:“枢堂,我们打赢了……”
一双手贴近她额头,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温柔的男声潜入她梦中:“我知道了,小风,好好睡一觉。”
她的眼角骤然滚落了一滴泪。
顾西风从不知道自己喜欢上一个人,竟然会这么脆弱。脆弱到他一句温言软语,就能让她心中酸涩到这些日所受的全部委屈都随着眼泪倾泻出来。
离开沧澜山那么久,她想师父想师兄;在军营中备受排挤,她只能独自挺过去;她为他而出山,却连见他一面都那么难。
师父从小教导她:“一切由天,所得有命。”她幼时坚信不疑,此时却只想信他。
4
等到顾西风身体大好,已经是十天之后,临近除夕,枢堂带她去采购春节所用的物资。
出门前,顾西风生平头一次在做什么打扮上费尽心思,磨磨蹭蹭套上一身藏了许久的衣裙,却在瞧见阿书撞鬼一般的表情后,又默默换回了少年装扮。
山脚下的桐城镇上安宁得仿佛与世隔绝,天下动荡、狼烟飞沙都被隔断在外。
走在青石板路上,顾西风心中的郁悒之气终于得以纾解,盯着街边卖糖人的小铺,把上面的糖人看作阿书,用视线捏碎了无数遍。
枢堂发觉了她目光的焦点,不由轻笑出声道:“小风想要这个?”顾西风慌忙摇头,枢堂眼中的笑意却未散去。
等他们雇好马车将物件大包小包安置在上后,枢堂变戏法般递了一个糖人给顾西风,圆脸弯眉,青丝及背,正是女装扮相的她。
他立于一片人世烟火中,不再像往日那样高不可攀,眉眼都柔和下来,顾西风紧紧握着糖人,竭力忍住自己想捧住他的脸亲上去的冲动。
回到营地后过了两日便是除夕,夜幕被染上一层鸦青时,阿书阿墨领人扎上一盏盏红灯笼,映着几团篝火,竟真勾勒出几分新年的喜庆。
顾西风写了封信,唤来信鸽送至沧澜山后,便安安静静地捧着一碗馄饨坐在篝火边上,看着各军将领轮番来找枢堂敬酒。
枢堂来者不拒,一双清亮的眼眸逐渐露出潋滟之色,眼见快撑不住时,顾西风上前一步托住他。
她不假他人手,亲自将他扶回营帐中,刚到榻边,他身子倏然压下来,酒香霎时间盈满鼻端,她一颗心“怦怦”直跳,看他嘴唇张合,迷蒙中吐露出一个名字:“清河……”语罢埋首在她颈侧沉沉睡去,语气中的缱绻情意却萦绕在她耳侧久久不散。
顾西风莫名觉得冷,冷得她忍不住浑身颤抖,转头朝外望去,嶙峋寒梅枝头有积雪未消,泛着茫茫银光,悉数刺进她眼中。
她平静地给枢堂盖好被子,尔后掀开帘子走了出去。营帐外有一百七十六盏灯,夜空中有密密匝匝数不尽的星星,于此刻都随她心底那无足轻重的爱意一同湮灭。
这并非是她第一次听见“清河”这个名字。
宋清河,陈国公主,枢堂在陈国为质子时的青梅竹马,阿书津津乐道的祁国未来的世子妃。纵使身处乱世,“门当户对”这四个字,依然沉甸甸地搁在所有王族世家的心头。
更何况,枢堂对宋清河本就有情。
更何况……枢堂喜欢的,从未是她顾西风。
他对她的照料,大约一半出自恩情,一半源于怜悯。
她也时常会想,枢堂和宋清河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卿抚琴君作画,亦或是闲敲棋子、消磨光阴,却都不是她和枢堂之间会发生的。
恍惚间篝火已经快要熄灭,顾西风上前捡了根还燃着火星的枯枝,在雪地里一笔一划写下“枢堂”两个字,不过被风轻轻一吹,就融化得了无踪迹。
5
除夕后没过几日,便传来陈国被周边三国围攻的消息。
顾西风敏锐地察觉枢堂陡然变了脸色,手中茶盏被他捏碎,他未顾及弥漫指缝的殷红血色,当下不容置否地取消了之前的行军计划,亲自率兵赶往陈国边界。
以一敌三,即便祁军勇猛,即便枢堂用兵如神,也注定是一场恶战。枢堂在其中身受重伤,几欲昏迷,却还硬撑着要上战场。
顾西风头一次以下犯上,下令让阿书阿墨将他绑在床榻之上。她直视枢堂的眼睛,不忍错移目光看他苍白的脸色,信誓旦旦、一字一句地向他许诺:“我会将宋清河完好无损地带到你面前。”
她并非空口白话,之前除夕那晚寄信回沧澜山,便是向师父苍崖子求一个布阵的法门,恰于此时送来。
她在阵中央催动阵法,霎时天地变色,尸横遍野,浓重的血腥味充斥她五感,却被掩埋在彻骨的疼痛之下,眼前漆黑一片,只有师父在信笺末端写的几个字:“施阵者必遭天罚”仿佛隐隐发出光亮,彰显着她自遇见枢堂起即注定的命运。
顾西风终于得以从白骨堆里救回那位貌美绝伦的公主时,已是三日后,由于背后中了暗箭,近乎匍匐地将昏迷的她背回营前,交到闻讯匆匆赶来的枢堂手里。
她掩着嘴角咳了口血,又浑不在意地擦去,看着他把清河打横抱起,一路疾步走向营帐。不知怎么,觉得心像被利刃剜了一道再难愈合的伤口,比背上的箭伤还要痛百倍,眼睛有点酸涩,在枢堂蓦然回首望她一眼时,硬生生眨去眸中水光。
她辨认出他的口型,他在向她道谢,为她救回了他心爱的姑娘。
可他何时才会知晓,她最不想要的,就是他的道歉抑或道谢?
顾西风瞒下伤势,连夜率军赶往漠河奔赴下一场争夺十二座城池的战役,枢堂则暂留陈国境内料理后事,以及安慰一夜间家国尽失的宋清河。
当顾西风听闻枢堂并未占领陈国,而是扶植宋清河一位幸存的族兄继任陈王,只为保下她的公主身份时,手一抖,热水浇下来烫红一片,她却怔然全然感受不到痛意,只觉一阵疲倦铺天盖地地深深向她涌来,她仓皇逃离陈国、逃离枢堂清河,最终还是逃不掉。
窗外星垂平野,月涌大江,这样好的景色,她却再撑不下去,倒在细草微风岸。
醒来时,她目光触及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枢堂,顾西风依稀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他见她睁开眼睛,面上忧色散去大半,只是眼眸中还似叠了一层又一层灰蒙蒙的雾气。
她想说“我没事,你不必忧心”,起唇才觉嗓音嘶哑。
“我去叫军医。”枢堂丢下一句话,匆匆起身离去。
再闻人声时,是阿书领着一位白眉白髯的老先生进来,把脉探看一番,确认已无大碍后,顾西风见阿书屏退左右,吞吞吐吐,犹豫几番后道:“之前军医为老大你诊治,说……说你今生再无子女缘了。主上听闻之后,很自责。”
顾西风恍然,枢堂那会儿急着出去,不敢见她,应当是觉得他又亏欠她了吧。她顿时再躺不住,被阿书搀扶着,在一片火堆前找到枢堂。他一半脸被火光染上暖色,一半脸却还匿于寒夜。
她静悄悄在他身边坐下,低头戳了戳埋在柴堆下面的红薯,慢慢道:“你看,我性子这么跳脱,本也难有人会瞧上我,更别说……别说生孩子了。”
枢堂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不置一词。
夜里漠河汹涌,周遭阵阵松涛传来,夜空中亮起几粒星子,他不做声,她便咬咬牙接着道:“你实在放心不下,我以后同阿书搭伙过日子也成。”
一旁刚啃了一口红薯的阿书闻声哭丧着脸,生无可恋道:“老大,我……我怕,你还是找阿墨吧。”
顾西风和枢堂同时转过头看他,阿书当即用红薯堵住嘴。
静默许久,顾西风笑了一声,“等主上你君临天下那一日,我便要回沧澜山了,上次师父来信说几个师兄做的饭都不如我做的好吃,这一年多来生生瘦了几斤,让我早些料理完外界的事就回去。”
枢堂眼睫一颤,却避开了她要走的事,道:“你如何知我会君临天下?”
她垂着眼睑,故作轻松道:“我下山便是为助你手握江山万里,若未实现,少不了要被师兄们嘲笑一顿,况且……”
况且,沧澜山人,言出必行。
她为这八个字,付出的又何止这潦草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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