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癜风治的好不 http://baidianfeng.39.net/qzzt/bdfnzhm/吴伟峰个人简介
吴伟峰,生于“文革元年”(),浙江象山石浦人,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文化版编辑,现供职于象山新闻中心。热爱文学、摄影,坚持文摄双修,互为印证。著有个人诗文集《自珍集》,编有纪实图文集《两岸石浦人》、旅游散文集《山风海韵》等。
吴伟峰诗歌10首
1、面巾纸
它就等在桌子的一角
在我触手可及的范围之内
洁白地,从塑料包装膜中
探出半个柔软的身体
薄如红颜,瘦比茉莉。
与台历、鼠标,或者一件
精致的文玩在一起
它是最容易被忽视的物件
在我需要,或鼻子发痒的时候
才会去触及它的身体。
我有鼻炎,还流鼻血
我时常需要它的奉献
但也随时将它忘记
仿佛忘记它是理所当然的事。
在自来水一样简单的生活里
它坦露着雪肌,俯下身段
沉默不语……
其实,它始终在等我
不卑不亢,一如既往
以隐忍的幽香
迎合我傲慢的指尖。
“嗤”——
微薄的一页,又被不经意翻过
这声音!爽快、纯洁,心甘情愿。
摘取,丢弃——
我只需不断重复这两个轻松的动作
它就会着魔似地俯首称臣。
“嗤!嗤嗤”——
举手之间,我的指尖准确地
拿捏住了这种脆弱的声音:
如果是享受,仅仅关乎耳朵
其他什么都不是。
在我品茶、写诗,或者
和朋友笑谈风雅之时
它一直守在我的右手之侧。
但它从不主动插嘴,直到
我的本相显现。妙手回春:
“嗤嗤”——
这声音!爽快、纯洁,心甘情愿。
.03.07丹城
2、大伯
听到大伯已经走了这个消息
——我并不感到意外。
仿佛在我视野里消失的,
只是一个擦肩而过的陌路人。
童年的某一天:已经成为
——不确定的概念。
恍惚的阳光从延昌老街
黑油油的屋檐漏进三角店,
把一扇洪亮的嗓门照得更亮。
有人告诉我(这个人也已经不确定)
那个声若洪钟的人就是我大伯
——我父亲的嫡长兄。
我望着店里这个魁伟的身躯,
茫然,而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大伯是否认得我。
有时,我们在街上偶遇,
他高昂着头,似乎从未看见
一个忐忑的孩子,低头走过他的身边。
祖母告诉过我:大伯“土改”时
就和家里断绝了关系。
这段历史:漫漶,而无语……
对于我来说,大伯的一生
几乎就是童年记忆中的几帧闪回,
犹如一只猞猁,跃过山涧。
甚至我无法确定:他是否存在?
以及,这种存在的现实意味。
直至三年前的一天
二婶带着我们去看大伯。
久卧病榻的大伯——
双眼浑浊,手脚颤抖。
他望着我父亲:吃力而含糊地
重复着一句话语……
我的父亲,早已两鬓染霜,
退化的听力,让他一脸茫然。
父亲转过头来问我:“他在说什么?”
我摇摇头,表示也听不清楚。
其实,我是隐约听出了
大伯梦呓般的三个字——
“永别了……”
今年正月听到大伯已经走了。
这个消息我并不感到意外,
只是,街头热闹的爆竹声——
总是让我想起延昌老街的三角店,
那扇被阳光照得锃亮的嗓门……
小时候,仰望他山一样的身躯
——我总是充满了敬畏。
总以为大伯这样声若洪钟的人
一定会活得很久很久。
而如今,他在我的视野里永远消失了
却变成了一块结石,嵌在我的心里,
偶尔,一阵风吹起空旷的记忆:
也会隐隐作痛……
.04.04丹城
3、天气预报
“叮咚”——
一条天气预报
又一次点亮手机屏幕:
“连绵阴雨告一段落,
本周多晴好天气,
周三起气温明显回升……”
藏匿的刀锋,
划开春天水妖的表皮。
天昏地暗的阴雨之后
下午4点的电波——
终于寄来了这封滚烫的情书
熟悉的笔迹,让人怦然心动。
内心的棉被探出阳台
淋湿的季节将被一寸寸地晒热
染上阳光的味道和爱情的色彩。
这是一种最平凡的期盼:
天阴盼天晴,天旱盼甘霖。
让生活,和大自然融为一体。
这些年,我发现我的妻子
成了天气预报的忠实粉丝。
她能够准确地知道:
云涛何时聚,东风何时起。
但并非为了一场赤壁之战,
只是为了让一家子——
雨来带伞,寒来添衣。
.04.02丹城
4、一把老吹风机
这些年,家里多了五六把吹风机。
有些是开会的纪念品,有些是
商业活动的赠品。有几把送人了,
剩下的,都塞在橱柜的角落里
——无论品牌有多么荣耀。
家里用的,一直是这把老式吹风机。
蓝色的,有一个红色的开关,
今天看起来,它的体型——
是灰常的“OUT”了,像土拨鼠
送来的一只番薯:不丑,也不美。
一家人,都用这把吹风机。
塑料把手,已经渗出了油脂,
仿佛渐渐沉静下来的星空
没有疲惫,有的只是——
隐匿于朴素的恬美和温暖。
而它内部的动力,依然强劲。
精密的机芯,经过数千万次的运转
——变得圆熟,而炉火纯青。
从我满头的青丝出发,这羽化的机器
一直陪我吐出泛白的叹息。
潮湿的发际,满是时间的印迹……
我已记不起,它是什么时候来的
好像是与生俱来的一个器官,
握着它的时候,就忘记它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我漫不经心地注视了它一眼,
才知道它是揭阳产的,牌子叫“康夫”。
这天,妻子正在镜子前梳头——
我看到她的发间,也现出了几丝亮白
像月光,漏进黑色的窗帘……
妻子对我说,这把吹风机,
是女儿出生的第二年买的。
女儿今年十九岁了。
我想了想,突然对妻子说——
那么它是我们的第二个女儿了。
妻子笑了。我发现她的笑容
——就像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04.20丹城
5、被窝
棉质的,总是令人安心。
那柔软的思想,可以
塑造成愉悦的样子。
卧室仿佛是与生俱来的
一张床,就是一座祭坛。
我们就是包裹着的牺牲
——温暖,鲜活,香艳,
献给暗夜之神。
一条棉被,分布着——
一千条可变的弧度。
就像宇宙在不断地塌陷
而生命却更加炽热。
那么熨帖的抚摸
颤动着,直达神秘的居所。
一枚果核开始成熟
摩挲木质的梦境,
透出温婉的光亮——
黎明的影子,在水波中晃动……
哦,当晨风掀动窗帘
春天在被窝里翻滚。
弹性的梦想——
被远方青涩的雷声击中
从被角,滑落床下,
红色的地板上:开出
一支带露的睡莲。
.04.02丹城
6、莲蓬头
我畏寒的体质,需要温暖,
需要一根火柴,把我的骨头点燃。
冬天的浴室,总是显得空旷而锋利。
连门扇带起的一股幽风
也是那么地暗入肤肌。
淋浴房的玻璃过于透明
隔不断前世的寒气,侵入
——今生的骨髓。
而当浴霸亮起,莲蓬头——
开出火的花朵,我冰冻的想念
也勃然返青:我可以想得很远
抵达梨花的故乡,直至童年,
那个炎热的夏天……
莲蓬头开出火的花朵。
我现在赤手空拳,享受着
热的暴行和水的蹂躏。
在这场销*的抗衡中:
我微颤着,把自己交还给
——自己的身体。
这众神的浴室,我是如此迷恋。
仿佛那喀索斯——
在水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错过了一次又一次的花期,
我总终于看到:
莲蓬头下,怒放的水仙——
那最美的自己,正赤身裸体。
.04.02丹城
7、一滴水珠的坠落
有一种叫“温度师”的保温瓶
钢质的,曲线优美。立在办公桌上
就像立在T台上的超模,
——冷艳,高蹈。气质超群
与传统热水瓶完全不同。
日光灯的注视是理性的
而保温瓶泛着*魄一样的白光。
圆润明亮的瓶盖,是金属的乳房,
清晰地,映照出我沉思的眼睛
——以及,墙上的狂草。
暗夜,跏趺而坐,
手结金刚印,陷入虚无之境……
湿热的蒸气在钢铁内部酝酿。
这混沌的酵母,水中的张力
仿佛太极之手,搅动果壳里的宇宙
——时间,在某一刻凝固,
凝固成一滴透明的水珠。
可以想像,这一滴险峻的水珠
就像温热的眼泪,正吸附在瓶盖的下方,
抗拒着地心的强大引力……
“咚!”——
这声音终于响起。这滴热泪
在我思想崩裂的瞬间坠落
落进瓶底的泱泱大水……
坠落。我喜欢这坠落的声音。
一如我自己的身体,坠落
——寂静的暗夜。以体温
催开一朵昙花。这最后的摇曳
——不是告别,是回来。
.04.21丹城
8、暮春
史家山就在石屋山的西首。
石屋山沾了陶弘景的仙气而声名远播
而史家山则默默无名——
长满了青青柴草。
我独爱史家山的质朴与清幽。
她有着平凡的海拔和闲适的坡度
最适合我不轻不重的心事
——从山脚慢慢飘荡到山顶……
如风。我的脚步缠着暮春的烟霞。
心跳的声音,如此清晰
沿着微颤的血脉一路搏动
——身体的海拔,渐渐升高……
这湿润的山路,正好能够
——承载我不轻不重的心事。
适合以放下的姿态上升:
不需要攀爬,就能抵达峰顶。
古铜色的小蜥蜴一条条弹出草丛
时间一样消失。这并不妨害我继续上升。
缓慢是一种力量,持续的缓慢
是抵达果实的最好路径。
多么美的山林——
看上去还是郁郁葱葱。
草木的清香是我熟悉的味道
就像你骑着赤豹路过我的茅屋。
画眉鸟叫了一声,一枚桐花落下。
耳畔画眉声声,眼前落花纷纷……
哦!我知道一定留不住你了——
仿佛刚刚苏醒,转眼便已入暮。
史家山的春天越来越短,
而我心头的荒草越来越长。
.04.25丹城
9、我沉默在橘花的芳香里
这棵树比我还瘦。
它立在一片荒芜的橘园之中
骨骼奇崛,它比橘园更荒芜。
但我分明闻到橘花的芳香了。
就像童年,延昌橘园的阵阵花香
透过百年祖屋泛黑的木板
——渗到我沉睡的枕边……
那遥远的香甜,就在眼前苏醒
这一觉春梦,好长。仿佛一生。
这片暮春的橘园,粗黑的橘枝
已挂满洁白的花朵,如夏夜的月光
——浮动的暗香,缠绕斜逸的树枝
这棵清瘦如我的树,在风中摇曳……
我的嗅觉:锋利而又脆弱
破碎在橘花纯洁的香气里。
我看到每一枚颤动的花瓣
都有一道细小而隐忍的伤口
——流出来的不是血,是香气。
与低矮的橘树相比,这棵
我叫不出名字的树就叫“传奇”
它比我更瘦,也更孤独。
不知道它是否和我一样闻到了花香?
但我知道,我比这棵树更沉默。
我沉默在橘花的芳香里——
望着这棵树,就像望着自己……
.05.25丹城
10、鼻血劫
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
——《华严经》
我的鼻腔住着一道闪电
它尖锐、暴烈
而我的鼻黏膜脆弱、柔软
这注定是个悲剧
四五年了,我几乎天天流鼻血
一早一晚,我的鼻腔
总是无辜地被这道闪电撕裂
流出红色的液体
犹如一种邪教的仪式
神秘,而又残酷……
一道闪电过后
鼻血从鼻腔里流出来
通常它是缓慢、隐忍的
而有时,却是直流而下
即使我拼命地捏住鼻翼
鲜血,也会从指间流出
滴入白瓷的洗脸盆中
溅开来,像宣纸上的
一朵朵桃花,墨韵袅袅……
鼻血直流时
我常常想到孤独与死亡
这两种人类最本质的状态
但我并不害怕,而是沮丧
我注视着这宿命的沙漏
将我尘世的幸福时光
无情地漏向另一个孤寂的方向
小时候,我是梦境中的孩子
总是被红色的魔兽追逐
逃离了一个险境,又跌进
另一个更幽暗的险境
我看到一个巨大的鼻子
在山尖的刀锋上奔跑
以殉道者的飘逸姿态
跌落,红罂粟的深渊
千山的草木都向我呼啸
直到被甜腻的夕阳悄然吞没……
长大以后,我的鼻梁
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正直、硬朗,仿佛一座
牢固的水泥屋
但是医生告诉我:
你鼻中隔严重偏曲
我突然醒悟,有些东西
通过镜子是看不到的
世界是个镜像
我们永远看不到真相
我的嗅觉反而变得敏锐
能嗅出这世界腐败的气息
世界上,都是一些
已经毁坏和正在毁坏的事物
就像我的鼻腔
鼻黏膜正在不断地坏死
分泌出腐败的鼻涕
夹杂着暗红的鼻血
排出体外,让我联想到
十七岁时的第一次梦遗
有一种邪恶的快感
瞬间生起,而又归于空寂
成住坏空的宿命,我们无法逃脱
也许这道闪电
就是我的冤亲债主
我前世欠下的血债
今生必定要来偿还
也许这道闪电
就是我的救度菩萨
这一剑一剑,削去的
都是我的累世业障
我相信因果
和一些神秘的事物
就像相信你已经来过
而我正好不在
当我相信了
就感觉不再神秘了
然后看见缘起就在那里
不生不灭,不垢不净……
曾经,那个晕血的少年就是我
我清楚地记得
医院的那个午后
看到一个砍柴人的鲜血
从手腕中流溢而出
我当场双眼发黑,晕倒在地
医生说:这是严重血晕
我对鲜血的敏感与生俱来
那份恐惧,一定与前世有关
但是今天,我对自己的鲜血
已经淡漠,就像身处高原
血液的沸点被无限地拔高
很难有沸腾的时候了
尽管如此,我的鼻黏膜
却犹如一张鼓满烈风的红旗
猎猎作响,随时准备发起
一场惨烈的冲锋,血染疆场……
血液,是欲望的源泉
我相信丰沛的血液
能够触发贲张的欲望
这物质的世界
地水火风和合而成的镜像里
到处都消费着
凶猛的美食和狂暴的性欲
而我们的爱在哪里?我们的
精神家园在哪里?
我的经验告诉我
流血,有时就是一次物欲的退潮
我时常会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来自我又一次闭合的鼻黏膜
鼻腔里的这道闪电过后
心里会有一次缓慢的日落
像红色的印章
印在海天之间的落款处……
世界,静得有些诡异
一朵昙花开始悄悄开放
这暗夜中的精灵
以洁白的眼神,无辜地
逼视着我的沉默
我听到它绽放的声音
裂帛般地划过空洞的夜幕
又一次撕开我的鼻黏膜
血腥的气息开始漫延……